三年多了，第一次和佟欣诺交手。
原来的那种气势，那种霸道，似乎都远离了她一般，她望着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突然自心底生出一种恐惧之感。
不再言语，不再说话，她只是率先迈步，缓缓朝自己的病房走去。佟欣诺也不出声，只挽了萧薄允的手，很快便跟上了前面的人。
进了病房，佟唯唯几分疲惫地上了床，半靠在床头也不说话，佟欣诺看她那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倒也没有急着说话，只慢慢地等，等佟唯唯恢复几分气力后这才问道：“他妈呢？都不管你的？”
“不关你的事。”
半闭着眼，佟依的态度突然变得很恶劣，或者，在她看来，此时此刻的佟欣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对她来说，都算是一种讽刺吧，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言语之上，也便再难以平和了。
“至少请个护工。”
确实不关她的事，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佟欣诺又觉得不忍，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都成这样了，还要针对自己，难道她不累么？
撑起上半身，佟唯唯狂吼道：“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了，要你多嘴。”
见她情绪已越来越不稳定，萧薄允伸手扯了扯佟欣诺，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不是说还在打保胎针么？这么激动对孩子可不好。”
淡漠的声线，听不出什么情绪，萧薄允眸光灼灼，雪片一般落在佟唯唯的脸上。
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佟唯唯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但是，为了孩子，她一直在坚持，在任何人面前都表现得一幅自信满满的模样，可是，在佟欣诺的面前，她装不出来，也装不下去，所以，才会失控，才会满身是刺：“知道不好就不要来烦我啊？你们跑来这是要干嘛？不就是气我来的吗？”
如果佟唯唯还是个普通的女人，萧薄允是绝不会这么客气的，可是，她现在是个孕妇，而且身体还不好，萧薄允就算想要做什么，也只能忍下来。看她情绪越来越激动，他便道：“或者我们来的真的不是时候，但是，有件事必须要提前支会你，所以，我们也必须来这一趟。”
“那就赶紧说，说了赶紧走。”
接下来要说的话，佟唯唯可否承受他不敢保证，但是，既然来了，也断没有离开的理由：“那我可真说了。”
“……………”
“关于你哥哥的死，我们找到了一些新的证据，可能要翻案。”
突然便怔住了，佟唯唯愕然抬眸，一脸震惊道：“什么？什么新证据？”
“一个清洁工，他说，他那天看到你们办公室里发生的事了。”
听到这里，佟唯唯几分不屑道：“他要真看到了，三年前怎么不说，现在跑来说是什么意思？”
一直在注意着佟唯唯的眼睛，一个人的表情可以假装，但眼神不可能撒谎，从她的眼里，他看到了一种凛然的情绪，无畏。萧薄允眸光闪闪，又试探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将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而已，你在紧张些什么？”
“我根本就不紧张，我只是讨厌看到你们。”
她表现得很平静，但平静的背后，又透着几分浮燥，萧薄允也不急，只慢条斯理道：“该说的我们也说了，是不该再继续打扰你，欣诺，我们走。”
说完这话，萧薄允毫不犹豫地牵起佟欣诺的手，正待转身，病床上的佟唯唯又叫住了她们。
“等等。”
意料之中的反应，萧薄允很是满意，淡淡转眸，只轻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个清洁工，他说什么了？”
本还担心对她说出这些，会让她更加激动，可是很显然，佟唯唯只有在遇到佟欣诺的时候，才会抓狂，至于其它的事情，她处理起来，似乎都很自如。
没了后顾之忧，萧薄允也就更加直接道：“他说，你哥哥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他杀。”
太清楚那一天的真相，所以，佟唯唯很有信心，别人看不到什么的，至少，不可能完全看清真相，明白了萧薄允此行的目的后，她似乎很得意，只泰然自若道：“他胡说，胡说的，我哥就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和别人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没有，我当时亲眼看着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你亲眼看着的，那就是说，和别人没关系，和你有关系咯？”
他步步紧逼，她却应对自如，重新靠回病床之上，佟唯唯冷冷一笑：“你真以为你是福尔摩斯啊？这猜测，那推断的，我告诉你，就算你们重查当年的事，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就是意外。”
“也许吧，我们只是来通知你一下，至于是意外还是他杀，由警察来判定。”
言罢，萧薄允的眸底闪过几丝了然，一回头，便对佟欣诺道：“走吧，也该回家通知一下你妈了。”
佟欣诺似乎还有什么想说，但看了看萧薄允的脸色，也便忍了下来，只乖顺地跟着他出了病房，一路出了医院。
“不是她。”
上了车，不待佟欣诺发问，萧薄允已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确定？”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里的时候，佟欣诺莫名松了一口气。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也不希望这个凶手真的是佟唯唯，毕竟，她们身上都流着佟家人的血，如果，真的是手足相残，那要她情何以堪？
“虽然不清楚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佟唯唯的反应，你也看到了，她根本就一点也不紧张，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一点点吃惊以外，一直很平静。”
他的感觉一向很灵敏，佟唯唯和贺俊霖同样都是一脸平静的表情，但这两种平静却是截然相反的，他有理由相信，佟唯唯敢如此坦然，是因为她良心无悔，没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岂止是平静，她甚至还不如刚见到我的时候激动。”
对于佟唯唯的反应，佟欣诺也是很意外的，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妹妹心里有这么恨她，甚至恨到看她一眼也不能的地步。
“是啊，虽然她一直在强调你哥哥是死于意外，但，她的眼神不会骗人，她是知道真相的，但她却不乱不慌。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你哥哥不是她杀的。”
无论是否有心杀人，但，那些作案的人，总会有一种共同的心理，虽然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却是必然的，那就是心虚。因为心虚，人往往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但，佟唯唯的反应都很正常，除了她眼神之中表现出来的矛盾以外。
这种矛盾，萧薄允有理由认为，那是佟唯唯对贺俊霖还有感情，这种感情支配着她，一直在辩解着佟胜人的死因，却只字不提当日在办公室里所发生的事情的细节。
“可是，你不是说那个人证很肯定吗？”
“这一点也让我觉得很奇怪，所以，接下来，我们就要试目以待了。”
不明白他想要试目以待的是什么，佟欣诺只剧心道：“你不是说，不能打草惊蛇的么？现在我们跟唯唯说了，她万一找贺俊霖说了，对证人岂不是很不利？”
“我只是想试试，到底是不是她们做的。如果是佟唯唯做的，她自然不敢声张，可如果是贺子勋做的，她就肯定会通知他。但是，以佟唯唯和贺俊霖现在的关系，如果她不想帮他呢？结果会如何？”既然决定来，他便是已做好了万全之策，结果如何他不能预计，但，至少他能试出，他们夫妻究竟谁在说谎。
“你是说，让他俩窝里反？”
“你刚才不也问了，贺母为什么没来照顾佟唯唯？那是因为，佟唯唯和贺家彻底闹翻了，甚至扬言，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和贺家没有任何关系。”
轻摇着头，佟欣诺感慨道：“这种话，还真是唯唯能说得出来的，就是太傻了，明明都这样了，还犯傻。”
“她不傻，只是太要强了。”
要强这两个字，似乎从小就一直陪伴着佟唯唯，佟欣诺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一直不曾走入过她内心。在佟欣诺眼里，这个妹妹真是坏透了，可是，看到她如今这般可怜，她却也忍不住想要同情。
如果，她当年没有走错这一步，现在，一定会是另一番景象，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只希望她不要再错下去才好。
想到佟唯唯的坏，佟欣诺似又想到了什么：“那我们现在，要不要找人保护一下证人的家人？”
他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还用你说啊？我早就请了几们保镖过去了，一般人应该动不了她们。”
闻言，佟欣诺眉头一挑：“你还有钱请保镖？”
老实说，她一真觉得他是不是背着她藏了什么小金库，没有工作，没有存款，还带着个要吃要喝的小东西，可他却能来去自如，还能有闲钱请保镖。
“嗯，用的你的卡里的钱。”
因为担心他要用钱的时候不方便开口跟自己要，佟欣诺一直放了张信用卡在他手里，没想到，他还真用了：“你还真是敢啊，都不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