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通只觉他那浑浊的双眼忽地射出一道骇人精光，他心中忍不住一惊，只觉这老家伙似乎话里有话，嘴上却道：“晚辈怎么会骗前辈呢？要是洪前辈不愿相信就算了！不过洪前辈大老远跟着在下跑了这么远，不会就是为了问我的家在哪儿吧！”
洪全轻抚着自己白花花的山羊胡，悠然道：“卓公子已剑术称霸西域，无人能及……据老夫所知，这天下间使剑的高手大都出自三个地方……”
卓通眼神一紧，凝视着他的眼睛。洪全毫不在意，继续道：“其一就是天剑宗，其二就是聂山剑派。不过天剑宗的剑阵天下无双，论剑法比之聂山剑派差了点。只可惜聂山剑派后继无人，不少霸绝剑术都失传了，实在是令人遗憾！”
“那第三地方是什么地方？”卓通气聚游神，沉声道。
洪全抿了一口烈酒，不禁赞叹一声，接着道：“其实天下修道之人主以修剑，这淫浸在剑术之上的高手不在少数。天剑宗与聂山剑派亦只不过是其中之二而已，不过这两派高手如云，不得不提！”
“至于这其三嘛……卓公子可能有些熟悉，也听过，这其三当属五十年前辉煌一时的魔教。当时魔教高手如云，使剑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其风头隐约盖住了天剑宗与聂山剑派！”
“老夫听说，这其中不外传的魔教十二宗技，就有五宗是剑法，其威力当属天下一绝，可与聂山剑派的三大禁忌剑诀齐名并列！”
卓通闻言，冷静的脸庞忽变得有些慌张，他颤抖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魔教秘密的？这魔教十二宗技乃只有教主、长老、堂主、护法等人才有资格修习，就连那二十四铁衣卫亦只能修习其中一种，外人更无得知，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的？”
洪全苍老的脸庞上不满了失意与惆怅，他叹道：“魔教实力无人能及，根基深厚、高手如云，教徒更是遍满神州大地，可如今却落了个如此下场！老夫我苦寻多日，今日才寻得一丝机会，真是上天开眼，不灭我魔教啊！”
卓通闻言，难以置信道：“什么？洪前辈也是魔教中人？”
洪全哑然失笑道：“不仅外人，就连魔教之人都只知道魔教有四大堂主、十二护法以及那无影无踪的二十四铁衣卫。殊不知，魔教还有四大长老以及两大御外使！”
卓通喃喃道：“当时那些围攻铁幕山庄的人，并不知晓四大长老的存在。教主正是倚着有四大长老，才不惧强敌率领教内高手迎战各方群雄！要不是最后，禅宗的四大神僧以及聂山剑派的那几个老道，我魔教何惧那些人！又怎么落了个教破人亡的下场！”
“难道洪前辈就是那两大御外使之一？”他忽地反应过来。
洪全应声徐叹道：“两大御外使，这教内只有教主和四大长老五人知道，其余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这御外使不在铁幕山庄内，而是行散在外。为了掩人耳目，只得掩饰身份以另一种身份游走江湖！”
卓通忽地脸色一变，他迟疑道：“洪前辈，不是晚辈无礼，可这事关重大，口说无凭你又如何证明你的身份就是真的呢？”
洪全笑道：“老夫早知你会问的，你且看这个令牌！”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金色令牌，只见这令牌质地沉朴、古色古香，令牌中间龙飞凤舞刻着“御外使”三个大字，似有一股磅礴之气蕴融其中，果真是好手笔！
卓通心中震惊万分，他激动地看着那令牌背后的龙纹，道：“此物乃魔教之物确实不假！”
洪全叹道：“这个令牌藏在我身上这么多长时间，今日得以见天日，真是可喜又可悲啊！”
卓通安慰道：“洪前辈莫悲莫叹，如今魔教虽不复以往，但多少还残留着一丝根基。现在得知洪前辈的存在，集你我等人的努力，魔教终会有一天再站起来的！”
洪全闻言老泪纵横，他道：“魔教劲敌甚多，这么多的正魔两道的高手看着，想重现往日光辉，没了老教主，难啊！”
悲叹半天，他又道：“如今魔教还有多少高手？他们亦身在何处？怎老夫日夜寻找这么多年却丝毫不见他们的踪迹呢？”
卓通脸色一暗，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他支吾道：“洪前辈，这个抱歉！如今魔教势小弱微，卓某实在不敢冒全教上下等人的危险以及违背家父的严训，将现在魔教的一些情况告知前辈你的……到时，一切都会分晓的！”
洪全颔首道：“令尊交代的极是。你这么做也是为了魔教大计着想，老夫心中明白，不会怪罪你的！只是希望能早日见到令尊，共商大计。老夫愧疚了这么多年，实在是有些着急了！”
卓通端起酒碗敬他，道：“来，洪前辈！几十年都等下去了，难道还急这一时。晚辈先敬前辈一杯！祝愿你我的心愿早日达成！”
洪全闻之心情高涨，亦端起酒碗，高喝道：“干！”
酒过三巡，两人都很高兴。忽地卓通话锋一转，问道：“洪前辈，既然你说魔教有两大御外使，前辈你是其中一人，那另外一位前辈又是谁？如有他的相助，那我们的力量不就更大了些吗？”
洪全端起酒碗的右手蓦地一顿，随即失笑道：“说来话长，哎……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可惜……”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终究没说下去，眼中的悲凉诉说不尽！
卓通心中一紧，疑道：“怎么了洪前辈？难道他……”
洪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沉声道：“他……死了！”
“什么？”卓通惊道：“怎么会这样？是被人杀死了吗？”
“魔教两大御外使，其实主要就是为了刺探情报，以防什么人心怀鬼胎加害我魔教、对我教不利的，所以不管是教内之人还是其他正道魔道的人都不知道我等二人其实是那魔教中人。平日里我等都是以闲游散人的身份四处游弋，好隐藏身份。记得那日我偶然得知有些人密谋奇袭铁幕山庄、夺取松纹剑的消息，我就急匆匆赶回了铁幕山庄劝教主早做防备。我怕他们高手众多，怕魔教一旦抵挡不住就尽毁于此战之中。我甚至劝过他们撤离铁幕山庄避一避，可教主执意留在山庄，说是要会一会他们！”
卓通闻言叹道：“教主乃天地豪杰，又怎么会避之不战呢！”
“哎！我虽心神难安，但转一想教内还有四大长老，教主也是有备无患，故无惧他们！四大长老的实力我虽不怎么清楚，但我见过他们一面，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就像面对的是教主一样，深不可测！无奈之下，我只得匆忙下山，一来去打探更多情况，二来以免被人识破了身份。下山之前，教主忽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留下了一句话就走了！”
“教主他说了什么？”卓通急问道。
“他说‘洪外使，这一次你就不要出手了……莫要怪我！’，我无法违背教主的话，只得点头同意。再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怪不得，那天你一直没有出手过！”
洪全却摇头叹道：“老夫既然是闲游散人又是在铁幕山庄上，又怎能不出面呢！只不过我没有下手罢了，这样也好打消他们的疑心。”
“而那一天，岳外使却没有出现！事后我到齐州岳家打探，这才得知当日他被一名无名高手拖住，难以脱身。正好缠斗了他三天，这才离去，故此他才没出现在铁幕山庄。”
“当时魔教尽毁，教主仙去，大批的高手死无葬身之地，老夫我心灰意冷，本想隐归山水不闻世事，就这样了结一生。但我又不甘心，忽想起当日教主对我交代的话，我一直在琢磨教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教主已经看到了结果了吗？我左思右想，这才想与岳兄商议光兴魔教大业之事。”
“岂料，十五年前，江湖忽传出岳家被灭，全家二十四口人仅小公子与奶妈逃出。当时我心中震惊，急忙赶去打探。原来这不是什么传闻，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夜之间，岳家二十二口人命就没了，岳兄亦是没有逃过此难！”
“难道是此前拦住他的那个无名高手做的？”卓通捏紧拳头，恨声道。
洪全叹道：“这老夫却不得知。小公子与奶妈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我寻遍各处也不见他们的身影。无奈之下，只得暗暗叹息，本想与岳兄共商大计，如今却只有我一人，希望就更加渺茫。凶手查不到，人又找不到，一气之下，我又躲了起来，没想到这一躲恍惚间就十余年，直到隐尘虚急书招我过来，我才得以见到卓公子。看来冥冥之中只有定数，在我已心灰意冷之际，又重新点燃了希望，老天不绝我魔教也！”
“那晚，我见得你使得那招无影剑诀，尽管你很小心，没留下破绽，不过他们看不出来却瞒不住我的眼睛，我就知道希望来了。然后我就趁着人乱之际，偷偷藏了起来，这才一直紧紧跟着公子跑到了这儿！”
卓通闻言嘘道：“想不到这其中竟是如此曲折艰难。人生无常，该有的时候却没有，该没有的时候却偏偏有了，怪不得有人说人生如戏、人生如梦。戏总有结束的那一刻，而接下来的又是另一部戏，只是不知这戏是悲戏还是喜戏。梦是虚幻的，缥缈不定、沉浮不休，又有几人能说的清楚，道个明白？就像一部虚幻的戏，看似有影却无影，闻之无声却有声，难！无情！”
洪全一碗酒下肚，接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上天不弃我等，那我们就得做给老天看一看，终有那么一天的！”
卓通笑道：“这一刻，我们也在等待！”
洪全沉默片刻，却道：“如今太平盛世，想起一番事业也非易事！假如天下大乱，那就真的是天助我魔教也！届时，群雄并起、你争我夺，我们才有机会乘机起势，至少站住脚跟是不成问题的！”
卓通摇头道：“天下大乱，难！况且那些人还盯着松纹剑不放，若一旦起势，必又要遭那些人的围攻。总之，情势对我等很是不利！”
洪全一言不发，端起酒坛一饮而尽，眼神之中堆满了深沉，不知他心中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