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次盖上被子又会被她重新踢开,南程莫无法,只得双手环住秦梦遥,将被子紧裹在她的身上,秦梦遥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只是表情仍旧异常痛苦,身子甚至还在微微颤抖,不时有低低饮泣的声音自秦梦遥口中传来。

  “南程莫,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为什么……”秦梦遥语中透出绝望,似有若无的叹气声,传入南程莫耳中,在这寂静的夜中,一字一字击打在南程莫心房。

  “我信你,我永远都相信你,”南程莫自知秦梦遥定不会记得,却仍旧认真的信誓旦旦,他从未向人做过这般承诺,可既然承诺了,便定然要去坚守。南程莫伸手,将秦梦遥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不知过了多久,南程莫才慢慢睡去,手臂却仍旧紧紧环在秦梦遥身上,两人相拥而眠,姿势极尽暧昧。

  秦梦遥没有想到李婶的一席话,竟会对她有这样深重的影响,以至于第二日醒来时,精神一阵恍惚,似梦似醒,身上灼热一片,低头一看,才发觉身上横拦着一条手臂,而手臂的主人此刻正睡得香甜。

  “小样,竟然这样恬不知耻地占本姑娘的便宜,真是胆子肥了,”秦梦遥被梦境搅的火大,又一大早被人这样大喇喇的吃豆腐,心底火气轰的一下燃起来,飞起一脚便将南程莫踹下床去。

  过了许久,南程莫才从地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重新爬上床去,仍盖好被子睡下。

  秦梦遥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正打算找南程莫的茬,可人家却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仍旧睡的舒坦,这样一来,秦梦遥反而只能一人生闷气,被梦境折腾了一整夜,此刻一点精神都没有,于是重新躺回床上,盘算起来。

  李婶口中所说的那位女子,显然已经穿越过来好几年,只是她太过自负,全然没有摸准古人的生活脾性,便妄自将许多现代人的东西挪用过来,又擅自教那些古代女子用现代的方式描眼画眉,同这里的生活太过格格不入,这才被人误认做妖女。

  这个世界同现代相隔至少也有千年之遥,即使是最相近的清朝人接受现代文化熏陶,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那女子妄图将多变的现代事物引入古代,说白了便是同那些固守成规的礼教相抗争,可谓蚍蜉撼大树,可怜不自量。

  可花木盆栽却不同,自古以来便有诸多文人墨客素爱花木石竹,雅兴之至更不惜为所爱之物一掷千金。故而绝非突破封建束缚,而是以原有文化为基韵,不过略添些艺术造型而已。从这一点,自己便已同那女子有了本质的区别。

  而精油香气同香粉无异,只不过提取工艺略有不同,可就算如此,提取精油的工序也并无太多繁琐,只要有合适的工具,再略懂原理,自然也不是难题,想必古代那些技术狂也早有经验,至少不会令自己成为一位异类。

  秦梦遥细想一番,终于将自己同那女子区别出来,虽然仍旧不愿放弃以花木生财的想法,却也不似从前那般坚持。重新思虑之后,才发觉自己之前实是涉世未深,想法难免太过轻率,这样一来,倒也打击了秦梦遥越发自负的想法。

  直到南程莫起床,秦梦遥才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一张小脸紧绷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令南程莫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但凡她出现这幅神情,接下来的几天,南程莫便甭想安生了。

  经过上次连续几日提炼精油,南程莫已经被那无休止的烟熏火燎呛到要疯掉,若是再来一通,那他真是要后悔来这人世了。

  可是等他收工回家,秦梦遥仍气定神闲的打理着院中的花木。一株桂树因与砧木不合适,已有些萎蔫,可如今天渐渐热起来,早已不是进行嫁接的最佳时期,且砧木也不是想找便能找得到,秦梦遥为此大伤脑筋。

  见到南程莫,秦梦遥才想起午饭还没做,忙净手进了厨房。南程莫早已习惯这种急促的午饭,安然自若的在院中看了一会,才走进屋中。

  不得不说,秦梦遥天天不务正业地摆弄这些苗木,同那些庄稼人一比难免显得不伦不类,可经过她手的苗木却无一例外长得甚是美观,且随着苗木的生长,许多之前尚未显露的形状也渐渐开始显山露水。

  只是今日中午,秦梦遥进厨房许久都没见动静,南程莫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跑了过去。

  其实午饭早已烧好,只是秦梦遥一直用秸秆在地上的灰里画来画去,竟早已忘了屋里等着的那人。

  “你在这里蹲着干嘛,难不成这灰中有宝?”南程莫哭笑不得,相处的时间越久,他越觉秦梦遥根本就是个呆子,且是个思维奇特的怪呆子。

  “当然,在你眼中只能看到这些灰,不过在我眼中,那可都是些宝贝哦,”秦梦遥站起身,用脚将地上的图案抹净,这才端着饭菜回到房中。

  狼吞虎咽几口,又取出笔墨,将方才画在灰中的图案按记忆描绘出来,满意的放在一旁吹干,嘴角泛着笑意,同清晨时判若两人。

  南程莫慢条斯理的嚼着口中的馒头,心中对秦梦遥方才那粗鲁的吃相很是不满,但想到秦梦遥平素的表现,也便见怪不怪了,只是看着对方那么毫无忌惮的使用笔墨纸张,不由有些心疼。

  那可是他从南家出来时带来的一套文房四宝,本是父亲所赠之物,一直被他珍藏在那小木箱中,本来便寥寥无几,若是用尽再买难免花销巨大,看如今的生活条件他不信家中有能力支付地起买纸的钱,所以他总是能省便省,轻易不敢动用。

  可是自从被秦梦遥知道以后,便不时抽出张纸来写写画画,单是因些奇怪的图纸便已耗去几张,还有那令他想起来便气愤的五年计划。

  “咳,你纸上画的是什么?”南程莫终于忍不住,决心开诚布公的交谈一次,故作淡然的站起身,绕到摆放字纸的简易桌旁,看着那些细细的线条,忍不住发问。

  “哦,这是提取精油所需的仪器,有了它,以后再提取精油便方便多了,”秦梦遥想到这里,兴奋的扭扭腰,那日所画的蒸馏炉图纸虽被不小心烧掉,可经过这次改造甚至比上一次设计的蒸馏炉更加方便,秦梦遥瞬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南程莫却毫无感觉,“不过是些图画罢了,真是浪费,家中宣纸不多了,以后尽量省着些用吧。”原本还想教育秦梦遥一通,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味。

  “唔,”秦梦遥低头看图,眼角余光看到南程莫讪讪地离开,嘴角微微上翘,原来是嫌弃自己用纸,真是个小气鬼,不过家中纸张确实少得可怜,而自己早已习惯将很多想法记到纸上,如此看来,家中少了笔墨纸张还真是个大麻烦。于是心下决定进城送图纸时,顺便也买些纸笔回来。

  过了晌午,李婶便送了满满一篮子杜鹃花过来。昨晚秦梦遥不过提了一句,李婶却早已记在心里,虽然后来提起那妖女之事,可毕竟也已是两年前的事,况且自己也曾亲身参与到提取精油中去,自然也知秦梦遥同那妖女的不同,所以尽管自己并不太同意女子经商之事,可还是早早提了篮子到那田野中,采了满满一篮筐鲜花回来。

  秦梦遥看到那一篮鲜花,蓦地想到梦中所采的鲜花,竟隐隐有些恐惧,但仍旧道谢接过篮筐,顺手取出一朵戴在李婶发髻上,花瓣娇艳欲滴,衬得李婶的脸倒也年轻了许多。

  “梦遥,你给的那些叫什么纯露的,还真的挺管用,这两日我一直按照你说的方法敷脸,你看脸上的皮肤好像都变白了,”李婶摸摸自己的脸,越摸越觉得滑手,连出门见到别人都忍不住跟自己的脸作对比,心里甚是得意。

  李婶的脸因时常下地劳作,难免显得黑而粗糙,可是女人谁人不爱美,只不过在山村之中,简陋的条件也不允许女人有爱美之心,只不过处的久了,李婶当然也不必刻意掩饰自己对美的追求。

  “那纯露本来就是花的精华,对皮肤自然是极好的,”秦梦遥听完李婶的话,心中暗自高兴,便又介绍了几种简便实惠的美容方法,“其实,很多鲜花对皮肤都有美容功效,只不过我们并不曾注意过罢了,之前我的主子为了美白,甚至以牛奶入浴,还采了各种鲜花的花瓣放到洗澡水中呢!”

  “用牛奶洗澡,那得用多少才行啊,太浪费了,”李婶听完,惊得连连摆手,对于她来讲,这些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

  “就是,现在一想,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过这鲜花可就不同了,你像这槐花,随手一捞便一大把,而且田野中那么多鲜花放着不用,简直就是浪费,与其让它们平白凋零,倒不如物尽其用,我们拿来提取精油,剩下的纯露还能用来护肤,多划算,”秦梦遥一步步将李婶引入自己设好的想法之中,见李婶不住点头,才又放下心来。

  “梦遥啊,昨晚你走之后,忠儿他爹又说,其实这城里还是有很多女子经商的,只不过她们一般不轻易露面罢了,而且城里街边上不是也有很多女人摆摊的,”李婶有些内疚的看着秦梦遥,“我说的那女子的故事,也是忠儿他爹从人家那里听来的,现在想想哪有那么巧的事。”

  “可不是嘛,我也觉得这是不太可能,这世间哪可能有这种女子,”秦梦遥随声附和,心中却不以为然,李婶虽不信世上有这一号人,但世上谣言往往空穴来风,若无根无据,旁人哪能编的出这样活灵活现的故事。

  只不过,秦梦遥同那女子却有本质的不同,因为秦梦遥深知,自己所做不过只是延续古人,而非刻意改变,所谓历史不可更改,强力扭转势必适得其反,秦梦遥看过那样多的穿越故事,岂非不知这样的道理,与其做些徒劳无功之事,还不如让自己过得快乐为上。

  她一直庆幸,幸好自己并非穿越至帝王将相家中,否则单是家中勾心斗角之事,便足够烦心的了,哪里还会过得这般逍遥。

  山间荒地多杂树,时至春季便有各色鲜花盛开。只是野树果实大多苦涩,因而纵使花色艳丽,农人也多不屑一顾,毕竟能够填饱肚皮才是正经。

  可这些看似百无一用的野花,对于秦梦遥来说,却胜似珍宝。

  连续几日,站在院门口,便可看到山坡上一片银装素裹,若非天气晴暖,如此望去,倒真令人误认做天降瑞雪。

  那满树银花常引了许多调皮的孩童前往寻宝,还有些爱美的女孩子,缠着家中哥哥采来几束摆在家中,芳香气息可以绵延许久。

  这种被村人称为“四月雪”的雪白花树,一早便引起了秦梦遥的注意,只是一直忙于他事而不得抽身。

  这日,将图纸送到刘家铁匠铺后,秦梦遥便直接顺着小道上了山。此时已是春深,万物复苏,原本荒凉的路边也早已长满了青草,高高低低的灌木丛也早已披上绿装,不时有旁枝斜出横在路当中,秦梦遥不得不提高了警惕,每走一步都要注意面前突然冒出的树枝。

  时不时还有野兔跑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好似蛇在爬行,每次令秦梦遥警铃大作。爬到半山腰,她禁不住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这荒山野岭,若是真遇到毒蛇野物,她真是想逃都逃不掉,而且自己这次出门,只是跟李婶打了个招呼,绝口未提上山之事,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不等人找到,自己也已经尸骨无存。

  但是既然来了,总没有半路折返的道理,更何况,秦梦遥对“四月雪”的好奇,已远远胜过对于身边事物的恐惧,所以还是硬着头发继续往山上走去。

  跨过一条小溪,便隐隐闻到一股清香,顺流而上,香气越发浓烈。走了几百步后,便看到树冠之上,遍布银霞,好似白云依在枝头,几乎整株树都被这银花依持,不经意便可随风飘远一般。

  秦梦遥虽阅花无数,可近距离看到这“四月雪”的真容,还是惊艳的张大了嘴巴。这分明是一株树龄过百的流苏树,细长的雪白花瓣犹如流苏一般缀满枝头,繁华似锦。

  提起流苏树,对于花木有所研究的人,便不由会想到桂树,秦梦遥之前虽未曾一睹流苏树的真容,却也早已耳闻许久。素来人称,“白桧子靠桂花”,其中白桧子便是这满树银花的“四月雪”,用白桧子嫁接桂花,从来都是绝佳的搭配。

  这一发现,令秦梦遥惊喜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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