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遥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稍不注意便碰在苗木上,看着被蹭掉的新芽,秦梦遥心疼得直咬嘴唇。车子不时陷入泥淖,幸好有宇文宇武两兄弟,才得以顺利前行。

  走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马车才终于停下来,方圆将车帘一掀,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院落给南程莫看,那可是他忙活了许久,专门为南程莫所修缮的。可南程莫心思显然并不在此,他只是粗略一瞅,目光仍旧投在车厢对面的女人身上。

  只见秦梦遥脸色铁青,右手紧紧捂在无上,背部微微弓起,好似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胃液一点点地往秦梦遥口中涌上来,痉挛而恶心的感觉,令秦梦遥浑身毛发都倒立起来。想不到从未有过晕车经历的秦梦遥,此时竟然会晕马车!这若是被人知道,岂不笑掉大牙,要知道,这可是连海盗船大铁锤都不惧的秦铁人,这一世却被长途马车折磨的不成人样。

  好不容易等马车停下来,她恨不得马上就冲出去,可这脚下堆满的盆栽,却成了拦路虎,将她堵得寸步难行。见方圆站在轿厢外,她只得投去紧急求助的目光,右手更是紧紧捂住嘴巴,生怕一张嘴,便是一阵翻江倒海。

  站在路旁呕了许久,那架势仿佛要将整个胃给吐出来,结果除了些酸水,秦梦遥始终只觉恶心,却也只能干呕。这情形将守在一旁的方圆吓得不轻,虽说少爷娶了这个女人做少夫人,实在是委屈了些,可这女人毕竟已是少爷的妻子,无论如何,自己也怠慢不得,这会看见她痛苦的模样,急的在直打转。相比之下,南程莫却安定许多。

  由于走得匆忙,并未来得及带些饮水出来,而秦梦遥吐完,口中难免有异味,正愁没有漱口水,宇文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水囊,丢给方圆。

  秦梦遥将水囊擎到嘴边,咕咚一口灌到嘴里,将口漱干净,又觉口渴,仰头大饮一口。

  瞬间,整个嘴中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刺激着所有味蕾,自口腔直胃里,好似着火一般,火辣辣的燃烧着,整个人都似瞬间被点燃,身上呼呼的热起来。

  宇文从车上搬下花盆,忽然猛地一拍脑袋,“糟糕!我竟忘了,那水囊里昨儿被小武换成新酿的粮食酒了……”

  转头一看,秦梦遥早已将水囊丢在地上,身子晃晃悠悠的站在原地,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些稀奇古怪的话语,身子猛一趔趄,便往地上倒去。

  “少夫人,您怎么……”方圆看见秦梦遥的举动,不由觉得疑惑,伸手捡起地上的水囊,结果一股酒香飘入鼻孔,脸色顿时大变,尚未起身便看到秦梦遥身形一晃,瞬间大惊失色,刚要冲上前去,就看到一个身影闪过,将秦梦遥稳稳抱在怀中。

  “嗯,”秦梦遥喷出一股暖暖的酒气,只觉身边暖暖的,便扭动着身子,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安稳地睡了起来。

  “什么都别说了,快搬吧!”南程莫铁青着脸色,腮上肌肉紧绷着,显得颌骨越发棱角分明,怀中秦梦遥像小猫一般,将脑袋往他的怀里钻了又钻,双臂则用力环在他的脖子上,这种感觉实在是,难言的诡异!

  “该死,这女人怎么能够喝一口酒就直接昏睡过去!”南程莫内心狠狠咒骂着,怀中那人的体温穿透衣衫直接穿透他的皮肤,令他有种莫名的冲动。

  心底似有根羽毛不断轻挠,又痒又酥,又好似有暖流经过,既难过却透着舒服。

  尤其,当那张小脸不断在他怀中厮磨时……

  南程莫就这样抱着秦梦遥,在方圆的引领下走入卧房之中,看方圆识相地走出门去。

  床铺被褥全部簇新,整整齐齐的铺在床上,比之前的破床不知要好上几十倍,他只需轻轻松手,怀中负担便会骤然减轻,可他却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突然好想这样一直感受这种怪异的感觉,让那温暖一直停留在身边,渗透,渗透,直至内心深处。

  “叩叩,”宇文站在门口等了许久,看着少爷一直抱着怀中的女子,实在忍不下去,终于鼓足勇气敲敲门,南程莫听见声响,这才慌忙将秦梦遥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好。

  “少爷,马车上运来的东西都已安置妥当,要不您看看这家中还缺什么,改天我们兄弟过来,也好一并带来,”宇文站在门口,语气恭敬,虽已时过境迁,对待南程莫的态度,却还似在南府时那般。

  “呵,不必了,我看这里已经很好,有劳大家了,”南程莫回转身,走到门口,表情却显然缓和了许多,宇文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方才不小心将酒当做水递给少夫人,令他一颗心一直浮在半空,虽知少爷不可能会责罚,但终究是自己不小心,才使夫人醉倒当场。

  不过少夫人酒量也实在差了些,不过只一口,竟然就直接睡过去了,这样的酒量,怎能配得上我们千杯不醉的少爷,宇文一眼瞅见床上睡得正熟的秦梦遥,略带鄙夷的撇撇嘴巴。

  将南程莫请入客厅坐稳,宇武、方圆二人也早已立在一旁,只是在场几人都神色严肃,见南程莫进门,仍以主仆之礼相迎,反倒令南程莫有些无所适从。

  “我早已不再是什么少爷身份,你们以后万万不要再拘束这些礼节,否则我在这里住着也不安心,与其这样还不如回那小山村来得安心,”南程莫看着面前的三人,方圆在他身旁十余年,两人早已如兄弟一般,而宇文宇武两兄弟,虽说身为南家护院,少年时却也时常伴随南程莫身旁。

  “少爷,”方圆眼眶一红,本想再劝说几句,但见南程莫坚持的神情,只得将话重新咽回腹中。至于宇文宇武,二人虽不开口,心中却绝然不肯同意南程莫所言。

  “南某多谢三位倾力相助,若非三位,南某只怕早已命丧黄泉,多谢!”南程莫深深一鞠躬,令方圆三人慌了神,扑通跪在地上。

  “少爷,您这是要折杀小的们呐!”……

  终究拗不过三人,南程莫无奈坐在椅子上,看方圆端来一杯茶水,这才环视一眼房间。房中摆放着两张木椅,一张八仙桌,简单干净,几乎没有其他的摆件。房屋墙壁虽看去有些年头,但屋顶却是极新。

  “这房子,又让你们费心了,”南程莫再次感激地看向方圆,不过这一次方圆并未躲闪。

  “少爷,这房子虽说老旧了些,不过我一早便已经让人重新修整了一番,这房子结实,您和少夫人住着尽管放心好了。”

  “而且这院子足够大,少夫人又爱养些花花草草,这样也方便许多,”南程莫顺着方圆指的方向走到门口,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大片的空地,而在院子一角,已摆满了自家中搬运而来的那些花盆,翠绿的枝叶在新的环境中熠熠散发着青春的光辉,南程莫看着也觉舒心许多。

  院子虽大,房屋却不过几间,想来应是别人搬走后留下来的老屋,从东到西也不过三间草房,紧挨着东厢房的,是一间小小的厨房,甚是简陋,不过却也比之前那间老屋强出许多。

  而卧房则在最西头,也便是秦梦遥如今所睡的那间。而东厢房则放置些杂七杂八的物件,还有一张简易的木床,以备来客时居住所用。相比于南家,这些条件确实简陋的多,可南程莫却看得甚是开心。

  在西南角,是一件半露天的茅厕。说是茅厕,不过是搭了间草棚,将地上挖个极深的坑,将粪便直接排在那深坑之中,推门进入,臭气熏天,若是夏天时,则蚊蝇成群。

  而出了院门,则是大片空旷的荒地。

  方圆略显无奈的指着远处的空旷,“少爷,方圆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里。之前是我舅姥姥家所居,只是后来实在偏僻,所以后来也便搬走了。想来南家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找到此地,所以方圆才斗胆将您接了过来,不过您若没事时,尽量还是不要外出的好。这附近几乎没有什么人家,而且一出门便是荒郊野地,时常会有野兽出没。”

  “离这里不远处有一片山林,之前我舅姥姥在时,便时常听闻有人在这片田野中遇到下山采食的野狼。不过而今山里的野物渐渐活动起来,想必饿狼也少了许多,只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方圆说这些绝非危言耸听,而是他也曾亲眼在此地见过一匹全身漆黑的恶狼,只是那狼却不知为何伤到了后腿,方圆这才躲过一劫,每每想起总觉浑身发寒,所以难免多提醒南程莫几句。

  只是这番好心提醒,在南程莫耳中却隐隐有些别扭,想必是当日在那地牢中呆的久了,因而此时难免也有种变相囚禁的感觉。

  临近天黑时,秦梦遥才勉强睁开眼睛,可仍旧头痛欲裂,脑袋昏昏沉沉,稍稍抬头仍觉晕乎乎的难受,挣扎许久才坐起身来。

  身上盖着簇新的被褥,摸上去感觉柔软而温暖,棉质的被面上印着细小的暗红碎花。做工简单的木板床头漆成深紫红色,倒也显得大气。两个枕头上铺着大红鸳鸯戏水枕巾,安安静静并排放在一起,秦梦遥低头看了一会,心下暗道,这才是家的样子,想着想着,反而渐渐脸红起来。

  她伸手将微微皱起的一角抚平,这一低头,突然发觉身上竟只穿了亵衣!

  而且这件白色的亵衣仿佛不是自己早上穿的那一件!

  可她记得自己晕倒时,身上明明穿得整整齐齐……

  可四下找了半天,秦梦遥都没看到自己的衣服,且房外似乎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只是被门阻隔着全然听不清楚,只能隐约听到有人谈话的声音。

  秦梦遥竭力听了半天,却只听得一头雾水,再加上这极陌生的环境,还有身上不知何时新换的亵衣,一系列串联在一起,不由令想象力一向丰富的秦梦遥联想翩翩。

  莫不是方圆那几人早就盘算好,将酒水递给自己,并在酒中下药,这才迷倒了自己,否则以她的酒量,怎会一口就倒呢!

  外面那女人该不会是传说中青楼的老鸨吧,不然怎能笑得那样风尘,虽然她说话的声音听得并不清楚,可听那语气,只怕来者不善,难道她一会要逼着自己接客不成……

  “不成不成,本姑娘好歹也是博士出身,虽说沦落到现在的境地,也断然不能向淫威屈服,威武不能屈!”秦梦遥头脑瞬间清醒起来,掀开被子结果发现地上连鞋子也不见一双,赤脚踩在地上冰得四个脚趾头都蜷曲起来。

  “好你个南程莫,本姑娘当牛做马照顾你这些日子,你竟然这样丧心病狂把我卖到这种地方,再缺钱花也不至于此吧!”秦梦遥跳舞一般,轮换着抬起左右脚,心中暗暗咒骂着,伸手去拉门,结果却怎么也拉不开,这简直同电影中的镜头无二,接下来恐怕就是四个彪形大汉出场强迫秦梦遥卖身献艺了。

  若说画画,秦梦遥想必还能拿得出手,可到这种场合来的,谁可能会站在一旁盯着个女人涂抹作画。而唱歌弹琴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难事,想做雅妓都是妄想。

  秦梦遥越想越慌张,绕着房间转了几圈,房中除了那张大床,就只有一个简易的梳妆台,放着一盒脂粉,还有一把桃木雕刻的梳子。

  “啧啧,这工作条件也实在是简陋了些,”秦梦遥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打开脂粉盒,一股喷香的气息扑鼻而来,呛得秦梦遥连连咳嗽,不过藏在盒子角落的胭脂,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可惜这房中连个铜镜都没有,秦梦遥边细细涂抹着脂粉,边暗叹时运不济,想不到自己落得一身贫穷也就罢了,被卖到这种地方,却也还是这般廉价,相比于那些惊世骇俗的穿越者,自己这般实在是惨不忍睹。

  房外说话时渐渐停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隐约似乎有人压低声音交谈着。

  秦梦遥匆忙画完脸上的妆,又将衣服仔细整理一番,快步返回床边坐直了身子,眼神直勾勾盯着门口的位置。

  “吱悠”一声,门豁然洞开,而来人却一直站在门口,并未现身。

  “可恶,这门竟然是推的!”秦梦遥将方才一幕看得清楚,此时心中懊恼的要命,咬牙切齿地暗骂着自己,不过一道门,竟然彻底暴露了她的智商,这种侮辱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终于,有脚步声临近,秦梦遥坐在床沿,内心七上八下。

  “若是失败了,恐怕这一辈子都要毁在这里了……”秦梦遥恨不得将银牙咬碎,闭上眼睛默默为自己打气鼓劲,“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次就豁出去了!”

  仔细辨别着脚步声跨过门槛,秦梦遥忽的睁开眼睛,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门口来人。

  那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妇女,穿着一套灰黑色的衣裙。只是光线太暗,秦梦遥看得并不真切,只觉那女子走路动作微微左右晃动,想来应是有一脚不甚便利,这样一来,兴许也给秦梦遥些许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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