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普兰城,骑马大概也要一个时辰吧,我今早天刚亮就启程了,到这里时您也看到了,”方圆本就是从普兰城中来,因而言之凿凿,确信无疑。秦梦遥一听顿时傻眼,骑马一个时辰,那如果单靠靠两条腿岂不要走好半天。

  “那么到石塔村呢?”

  “让我想想,从石塔村到这儿,跟从石塔村到普兰城差不多距离,不过因为这一路翻山越岭,路也难走,所以耗得时间难免要多一些,昨日我们绕了官道,路虽好走些,但走得时间也久了些。”方圆说完,知道秦梦遥还惦记着原来院子中那些花苗,于是安慰道:“少奶奶,您先安心在这里呆两天,那边会有人帮忙照看着。等我忙完这两日,一定将您那些花苗给搬过来,您就放心吧!”

  说罢,方圆便欲牵马出门,谁知秦梦遥又赶上来,“方兄弟,我还有个事想麻烦你,我在城中刘家铁铺打了件器具,本来今日就该去取来,可看样子是没法去了,能不能请你帮我去取一下?”

  “刘家铁铺,说起来我同那家老板还有些交情,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就说是石塔村南家娘子打制的炉子,那家铁匠师傅一定会明白,不过搬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磕着碰着!”秦梦遥又不放心仔细叮嘱一番,这才目送方圆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蒸馏炉之事虽有了眉目,然而鲜花却从此没了着落。之前石塔村傍山而居,山上花树自然也不稀缺,逢见花开时节,只需尽力采摘便可,而今搬到这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放眼望去漫岭皆是杂草,哪里还有花的影子。

  而且在来之前,她还刻意请了村中的刘老二帮忙做些采摘鲜花的活计,可谁知还不等对人家的承诺兑现,自己就已举家搬迁至此,撂下一院子花苗给李婶看管,想想心中便不是滋味。更重要的是,单去一趟普兰城便要好半天时间,就算自己有精力提取出那些鲜花精油,也绝没体力能坚持到城门口,更何提推销之事。

  虽然看目前形势,方圆对南程莫还算忠心耿耿,不仅将房屋修缮得干净整洁,还在家中屯了大量食材,至少短时间内,纵使家中三人足不出户也能维系两月有余,只是时间长了难保他不会感觉厌烦。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秦梦遥这样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她思来想去,在这荒郊僻壤实在找不到能生财的法子,除非也像古代女人那般靠绣花女工里贴补家用,这对于她来讲简直比杀人还痛苦。

  “喂,你干嘛呢!”秦梦遥心事重重走回房中,刚进门就看到南程莫头朝西跪在地上,也不理会秦梦遥,恭恭敬敬磕完十个响头才长叹一声拱手作揖站起身来。

  “祭拜,”过了好半天,南程莫才从齿缝挤出这两个字,自从父亲过世,他甚至都没能到他陵前看一眼,这是始终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时至今日仍旧难以释怀,又听闻方圆述说的消息,心中愈发愧对,纵然如此,却也只能面朝西天向着亡魂归去的方向谒拜告慰。

  谁知秦梦遥听闻,也神色复杂,面朝西方深鞠三躬。

  索然无事的下午时间过得越发缓慢,方圆走后,南程莫只是坐在桌前不住发呆,恨不得将眉毛挤到一处去,刘妈怕打扰少爷休息,做完家务便躲到自己房中引针绣线,整个院落静悄悄的,仿佛只剩下秦梦遥一个闲人。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从里屋转到堂屋,连个消遣的事物都没有,而院中的盆栽也已经修剪得当,秦梦遥心里几乎快要长满了荒草,恨不得跑到野外去偶遇个野物来玩,却又怕有幸遇着没命回来,只好安生呆在家中。

  “你能不能别再这里唉声叹气了!”听到第七十八次叹息,南程莫终于忍不住冲秦梦遥喊道,他本来就思绪繁乱,被人这般捣乱,脑中更结成了一团乱麻。

  “我闲得发慌,你一直在这里干坐着,难道不嫌闷嘛!”秦梦遥嘟着嘴抱怨,微带哀怨地看着南程莫,“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能照料照料我的花花草草,现如今只能呆在这里看你发呆的苦瓜脸,整个人都快闷地发霉了。”

  “难道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来不成,”南程莫本就心烦,一听秦梦遥的话立刻引燃导火索,两人又锵锵起来,最后各讨没趣,各居一屋开始冷战。

  明明已立春许久,气温也早已明显回升,可这两日因连阴下雨,温度持续降低,到了夜里便听外面狂风大作,北风呼啸,夹带着雨滴噼里啪啦打在房顶。

  秦梦遥听见声响,感觉不对,忽的掀开被子,“糟了,外面好像下冰雹了,不行,我的花还在外面呢!”

  说完跳下床赤着脚便往门外跑,地上果然已积了小层薄薄的冰粒,靠近外侧的一盆龙柏已被吹倒在地,其余数盆本稍微成型也被吹得乱七八糟,夜色太黑,秦梦遥踏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将花盆往屋里搬。

  奈何力气太弱,搬了几步便不得不停下来歇息,凑合着将一盆龙柏放到房中,刘妈在东厢听到外间杂乱的声响,也赶忙起身查探,谁料就着灯光便看到秦梦遥浑身湿透的放下一盆花又往门外跑去。

  “哎,少奶奶,这么大的雨,您别出去了,当心淋坏了身子,”刘妈阻拦不住,只得任秦梦遥又冲进雨中,急的直跺脚,雨势这样大,家中又没个雨伞,她年轻时被冻坏了双、腿,一到阴天下雨便疼的厉害,自然也不敢轻易出去淋这场冷雨。

  秦梦遥连拖带拽将那盆金桂搬入房中后,终于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刘妈心疼地拿来毛巾帮忙擦干头发,低头一看,才看到秦梦遥赤着一双脚,脚背上不知何时被砸出一道伤口,如今正潺、潺留着鲜血。

  “我的老天爷呐,你这脚怎么伤的这么重,疼不疼?”刘妈看见流血,早已没了主见,乱头苍蝇一般跑回房中找来些布条,慌手慌脚就要给秦梦遥缠上。

  “刘妈,您别急,我没事,您去取些烧酒过来,这伤口得先消消毒,要不容易感染,”秦梦遥脚丫冰凉,早就失去了知觉,自然也不觉得疼痛,这会反而镇定的指挥起来。

  听见外屋的动静,南程莫终于躺不下去,一脸阴沉地走到外间,“大半夜的你瞎折腾什么,不就是一盆花吗,再说这世上那么多花也没见得下一场雨就都淋坏了的!”

  “就一盆花,你知道我为了这盆花付出了多少心血吗,为了这盆花我花时间浇水施肥嫁接整形,为了它我连饭都可以不吃,我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养大成型,卖些银两来贴补家用。你是大少爷,时时刻刻有人照顾,有人想着法子为你做饭饱腹,你当然不会为生活犯愁,想当初你病在床上,没米没粮只能靠人救济,我怕影响你恢复,万事都自己一人扛着,打下牙齿也要往肚里咽,你倒好天天冷着一张脸好似别人欠你一般!我告诉你南程莫,我照顾你是因为你曾救过我的命,我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而不是因为你是什么狗屁南家大少爷,你的身份在我眼中,一钱不值!”秦梦遥的声声控诉,和着屋外萧瑟的风声雨声,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南程莫顿时愣在当场,从小到大,他始终认为自己所说所做从无差错,也一向无人敢这样控诉自己,纵使他身处南家地牢也只后悔自己不该妄自相信南氏母子,从未想过自身的原因,因而当他听到秦梦遥这一番话时,好似当头棒喝一般,猛将自己敲得眼冒金星。

  “少爷,您看少奶奶这伤,”刘妈取来烧酒,有意为二人调停,便将酒塞到南程莫手中,示意他为秦梦遥消毒。

  只见那伤口处仍有血迹冒出,不过较之方才已好了许多,南程莫手拿酒瓶,蹲在地上,却将头扭向一旁。秦梦遥以为他怕见鲜血,心中鄙夷便又多了一分,又冷冷嘲笑道:“想不到方才大义凛然的大男人也有害怕的事情。”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哪有女子光着脚在男人面前的,你真是……看你受伤的份上,我今日不跟你计较,”南程莫拿着酒,眼睛却看向别处。

  秦梦遥这才想起古代女子三寸女子轻易不能示人的说法,她灵魂虽非古代之人,但既然身在此处,便不得不遵循此地的规则,不过南程莫的行径倒正合正人君子的模样,只可惜越是这样迂腐,越入不得秦梦遥的眼。她一把夺过酒瓶,咬咬牙倒在伤口处,瞬间刺骨的疼痛自脚背传来,浑身疼得直哆嗦。

  “你还好吧?”南程莫手上一空,便听见地上那人疼得直吸气,慌忙低头一看,秦梦遥已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止住鲜血,用布条将伤部包扎起来。

  地上那双脚虽被泥水沾湿,泥迹斑斑,但仍粉肌玉琢,嫩白的肌肤如新月般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圆润小巧的脚趾头时而俏皮地翘、起,撩动人的心弦,南程莫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脚丫,不由看得呆立原地,后又猛地将头扭到一侧,似犯了大戒一般,口中不断喃喃自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秦梦遥一听瞬间乐了,“没想到你这么有君子觉悟,真是柳下惠转世太难得了,不过南公子,请问像你们这样的君子是不是连自己娘子的脚也不准看呢?”

  “少奶奶您真会说笑,哪有相公不能看自家娘子的理呢,唉,老身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这会还真有些撑不住了,少爷,这里就交给您了!”刘妈看着这小两口笑呵呵的说完,恨不得马上消失为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见刘妈这样说,南程莫无奈只好转过头来,目光躲躲闪闪仍不敢直视,见刘妈离去,这才小声道:“你我虽有夫妻名分,却没夫妻之实,你可别这样毁我一世清白!”

  “南公子,我还没嫌弃你耽误我找白马王子呢,你这还委屈上了,”秦梦遥丢过一记白眼,伸出手拉住南程莫,“快扶我起来去换衣服,身上湿答答的实在太不舒服了!”

  屋外骤雨耳见地停了下来,只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南程莫扶秦梦遥走进西厢,换了干爽衣服,坐在床、上。秦梦遥仍不放心院中的十几盆盆景,口中虽不言语,但眼神不断地向外间张望,恨不得立马天光放亮,也好为那些脆弱的植物遮挡一番。南程莫冷眼看着,也知秦梦遥的担忧,于是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哎,你这是去哪?”秦梦遥透过门口看见外面乌黑一片,不放心地喝住他。

  “我出去看看,你甭管,”说罢南程莫仍闷头往外,一步跨出西厢房门。

  “外面雨都听了还看什么,你快回来吧,剩下的那些就算现在抢救也还是那样了,”秦梦遥想了想,屈膝将脚拿到面前,“这包脚的布条都被血浸透了,要不你把外间还剩着的布条拿过来,我再重新包包。”南程莫一听,急忙摸黑将放在外间的几根布条拿进来,递给秦梦遥,作势仍要出去,被秦梦遥一把拉住,“我跟你说的你怎么不听呢,那会我是怕冰雹砸坏了枝头,这会雨都快停了,再看也没有意义了,你既然这么有心,那就明天一早随我一块补救吧!”

  “谁说我是要去看那些无聊玩意儿了,我是想……”南程莫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本打算将剩在院中的盆景全搬到房中来,也省的某人心中挂念,现下一听心事被人揭穿,反而不知所措,于是忙将话题岔开,“你脚上怎么流这么多血,要不要再拿些酒来?”

  “用酒消消毒也好,”秦梦遥随口应声,边将原本裹着的布条慢慢取下来,血块凝固将布条同脚粘在一起,这一取又难免扯痛了伤口,疼得她口中“哎呀”一声。

  “怎么了?”南程莫取了烧酒进来,听见声音走近前问道,一抬眼便看到那双纤纤玉、足,眼神难免又有些闪闪躲躲,“给你酒,伤得重不重?”

  秦梦遥将沾了血迹的布条仍在床边,偏不接南程莫手中的酒瓶,暗自发笑,这家伙平日对人冷言冷语,没想到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眼下见我受伤瞬间就变成个温声细语的翩跹公子,倒也有趣,便故意苦丧了脸,“疼死了,方才脚凉没感觉疼痛,现在暖和过来反而疼得厉害,哎哟,你看脚面上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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