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话，谢绾只是笑了笑，天下间，除了谢嬷嬷，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这样的她，年纪虽小，但是也分得清楚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许船夫大叔是真的想让她做女儿，但是他更想找一个等他老时能照顾他们两口子的女儿，不是非她不可，只要是一个长歌门长大的孩子，而且像她这般无家可归，他自然欢喜。
一路上船夫大叔还在絮絮叨叨的讲个不停，谢绾只当做没听见，无聊的左右看看，倏地一下站起身来，将船夫大叔也吓了一跳，“丫头，怎么了？”
谢绾仔细的看了看，基本确定自己看的没有错，不由面色一变，暮雪？它怎么会跟着一个陌生人？此时船只早已驶离岸边，若等船只靠岸，带着暮雪那人早已不知道去往何方了。
或许是偷鹿的人？又或许是暮雪自己走丢了？这里离岸边大概十多丈远，就凭她这半渣的轻功，基本也飞不到对岸，何况她也不会水，若在落在水中，难逃一死，她若死了，谢嬷嬷怎么办？
船夫大叔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很是惊奇的对谢绾说道：“这长歌门上下都传遍了，说是无名岛上的谢嬷嬷将自己养的幼鹿纷纷送了出去，你这丫头竟然不知？”
谢绾更是一惊，转念想起谢嬷嬷前两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迟些时日回去，是否就是为了将鹿送给别人时不被她阻挠？
船一靠岸，谢绾来不及将水草扛下来便急匆匆的跑向正站在岸边与他人交谈的谢嬷嬷，“姥姥！”谢绾惊呼一声，拦住即将抱着幼鹿离开的长歌门人，那人很是不解的问道：“小师妹，有什么事么？”
甚至来不及客气的一笑，转身看向谢嬷嬷，“姥姥，为什么？”
谢嬷嬷缓缓的摇了摇头，冲着谢绾招了招手，我看着男人手中抱着的幼鹿，虽然不甘，却还是听话的让开了道路。
接下来的每一天，一个个侠士前来，谢嬷嬷将一头头来不及长大的小鹿送出去，因为这些小鹿习惯了长歌门的水土，是以，极少会送到长歌门人以外的侠士手里。
谢嬷嬷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在身边一辈子的，是你的就会自己来，若是命中注定该离开的，也不该肆意以自己的悲喜去挽留应该离开的人或物，那时候谢绾尚且不懂，这些话的含意，只是觉得若是喜欢就该努力去得到，若是后来，她能记起谢嬷嬷的话，也不至于心殇至那种不堪的地步，而这些也算是后话了。
……
三月初六，是谢绾来到长歌门整整十个年头，也同是谢绾的生辰，倒不是谢嬷嬷真的记得她的生辰是哪天，而是说，从她将她从荒郊野外捡回来时，只当她是重生，而三月初六，谢绾遇见谢嬷嬷这天，也就理所当然成了谢绾的生辰。
谢绾以为今年同往昔一样，一碗长寿面，然后央求着谢嬷嬷讲讲江湖的奇闻异事，然后安安静静，美美好好的度过生辰，一切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这天，谢嬷嬷很是开心，在她平时常常休憩的凉亭中摆了一张桌子，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蔬果搁置在上头，小等了一会儿，只见谢嬷嬷摇摇晃晃的从宅子中出现，手上还有一个素净的小白瓶，光是闻闻空中的味道也知道瓶子中装的什么，谢绾无奈的摇了摇头，急忙起身去扶他，却被她摇了摇手拒绝了。
谢嬷嬷笑了笑，跌跌撞撞的总算做到了桌子里侧的软垫上，招了招手，嘟囔的对谢绾喊道：“丫头，坐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谢绾的心里有些不安，知道谢嬷嬷有话对她说，却不知道他即将要说的话将改变她自己一生的命运。
谢嬷嬷说：“丫头啊，这人呐，就好比是水中浮萍，没有谁能决定自己的一生，在你还没有能力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你只能顺着命运的安排走下去。”
谢绾有些困惑，“爷爷，那怎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后来谢绾想，她这个问题本身问得便都是问题，谢嬷嬷何尝想一个人孤单的在岛上？像谢嬷嬷这样的人尚且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又何况是她自己？
午时过后，平日里小酌几杯后便要小憩一番的谢嬷嬷一时间变得很是精神，说是有位故人来看他，让谢绾同她一起去码头相迎。
谢嬷嬷牵着谢绾的手站在码头一旁，不甚起眼的角落，目光一直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船只，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他淡然说道：“好孩子，你跟着嬷嬷这么久，嬷嬷一直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生，你自幼心思缜密，又太重情，有何错只往自己身上揽，怕只怕你前路坎坷，切记，不可将情之一字看的太重，亦不可为了情而伤了自己。”
那时的谢绾确实太小，只知道谢嬷嬷说的话都是对的，却没有深究其中含义，等到后来，也不会几近让自己陷入濒临绝望的地步。
“她来了！”谢嬷嬷莞尔一笑，目光锁定薄雾中的窈窕身影，谢绾顺着谢嬷嬷的目光看过去，那身影一步步的走出薄雾。
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啊，谢绾也没有忘了初见月九九的这一天，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她执着一把伞面上提着红杜鹃的白伞缓缓从码头向她和嬷嬷走来。
一袭红衣锦绣，墨色的长发笔直的贴在身后，衬着本就白皙的肌肤如雪般通透，秀眉凤目，宛若骄阳般，几近璀璨了晦暗的天空，这是谢绾十年来见过最美的女子。
女子收了伞，迈了一步走进我同谢嬷嬷站立的回廊，清浅的笑着，对着谢嬷嬷弯了弯腰，说道：“云湖楼月九九，拜见谢嬷嬷。”
谢嬷嬷呵呵笑了笑，空着的一只手摆了摆，心情颇好的向月九九询问道：“孩子，你在云湖楼可好？”
月九九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对谢嬷嬷的态度很是恭敬，“八年前孤山一别，蒙谢嬷嬷托付，这才能跟着师傅前往云湖楼学艺，谢嬷嬷的再造之恩，九九一直铭记于心。”
原来月九九同谢嬷嬷八年前便相识了，难怪这么小的年纪便能被谢嬷嬷称之为故人。只是，八年未见的故人来长歌，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