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对你做的事情, 我早就想对你做了。”
这是他最后给她的答案。
明明他不想承认，不想让自己在她心中完美的形象崩塌，但他还是选择了坦诚, 把自己剖开给她看。
初歆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
她看过他关于她的那些日记——里面也并不会记录这种事情。
她突然意识到, 现在她接触到的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一直想要埋藏的秘密……
她抬眼，穿过黑暗望他：“早到什么时候？”
“温泉, 你还记得吧？”
她不懂。
“你高考完之后的那个夏天。”
她想起来, 刚高考完的时候，她和班上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玩过几天。那个风景区是有泡温泉的项目……
她缓缓了悟过来：“你……当时你在？”
他们分开的那几年, 他不肯在她面前现身，却常在暗处观察她的生活。
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
可是，她还是不解：“温泉，有什么问题么？”
“温泉没有问题, ”他说，“是我有问题。”
那天，他事先已经搜集好了消息, 知道她是和同学一起出来玩，知道他们规划的路线，知道和她同行的每个人的详细资料。
本来根据理性的分析，她参加那趟旅程涉及的风险是很低的, 不需要他所谓的“保护”。
然而，他还是跟去看了。
他以为他是为了看到她平安快乐的样子。可他跟到了温泉池边, 隐身在暗处, 看见她穿着那件粉色的泳衣出来……
缥缈升腾的水气里，少女青春姣好的曲线隐现在他眼前，他竟是无法挪开视线……
最后, 他终于回过神来，匆匆地逃了。
但哪怕他逃得再快，也已经晚了。
那天他认清楚了再也无法回避的两件事实：
第一，她是真的长大了；
第二，他竟然真的对她起了那种禽兽的念头。
一直以来，他以她的保护者自居，用这样的名义来合理化自己的各种行为，心安理得地窥探她、监控她……
然而，这新的领悟让一切都成了恶毒的笑话。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真实的动机……
那个过程是痛苦的，痛苦到他不敢触碰。
他也曾试过就埋掉那些想法，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反正，他早就习惯于压抑自己。但是自那以后，每夜无可排解的空虚开始化身成难以启齿的梦境，终究不肯放过他。
一夜又一夜，他心中最纯洁美好的天使来入梦。最后，他却浑身被汗水浸透，仿佛从罪恶黏腻的沼泽中醒来。
不得已的放纵过后，是崩溃般的清醒——他已经亵渎了他们过去的一切。
终于他下定决心，既然他管不住自己，那就不会允许这个污秽的自己再靠近她了。
……本来他是一辈子也不想告诉她这些的。但是，既然她问了，他决定对她没有秘密。
“歆儿，你会不会觉得我恶心？”
表面上那样冠冕堂皇，却在暗地里跟踪她，窥视她，甚至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对她产生那些亵渎的幻想。
这是他自己的感觉——恶心。
初歆像被刺到，微抖了一下，拼命用力抱紧他：“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他苦涩轻笑了声。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当时，他下定决心要彻底远离她，在之后的若干天里，他也强迫自己做到了。
他以为那就是一切的终结了。
可是接下来他就知道，她居然为他换了志愿。宁愿赌上一生的前途，只为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要治好他。
再然后，那天，她踮起脚尖，把最虔诚的初吻献给了他。
她亲吻他，像亲吻天上最纯粹的星光。
而他竟然放纵自己接受了……
真实的他就是那样自私卑鄙。
“你爱的是天上的星星，可我始终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他闭上眼睛，问她，“你真的不失望？”
初歆摇头。
“我很高兴。”
“高兴？”
她把头枕在他胸膛，同样闭上眼睛。
每个字轻声贴在他心脏的位置。
羞耻，却坦然。
“原来当初那些梦里，我不是一个人在犯罪。”
这次玩票性质的客串过后，他们的生活暂时复归了平静。
除了，每到夜晚时分常常会不太平静。
不久之后，家里也多了一只同款的双人浴缸。
陆行川的生日在三月末。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过生日这种事情也就被忽略了。说起来，这是他们正式在一起以后，初歆为他庆祝的第一个生日。
不过她也记得，他过去一向是对过生日这种仪式没什么兴趣的。
果不其然——
“和平时一样就好。”
当她问他今年生日想怎么庆祝的时候，他给出的就是这个平淡如白开水的答案。
初歆第一反应是不甘心，但她及时制止住了自己，没有再逼迫他。
生日当天，陆行川在学校开完会回来。开门，就发现整幢房子里都变了气氛。
他盯着漂浮在空气中的粉红泡泡怔了半晌。
忽而失笑。
房间门后，探出一个忐忑的小脑袋。
初歆在他的笑声里吐吐舌头：“我就会弄这个。”
她悄悄研究了一下他的那套全息投影系统，本来是想好好给他准备一个惊喜的。可是那些复杂的建模她仓促间来不及搞明白，最后成功输出的，只是这满屋的粉红泡泡。
一只巨大的泡泡刚好飘到他们的视野之间，他们透过它继续对视，望见对方也变成了无比温馨的粉红色。
他说：“我很喜欢。”
初歆微微咬唇，似乎在下一个决心。然后她从门后走了出来。
“这个礼物，希望你能更喜欢。”
她手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拿什么礼物。
然而，就在陆行川默默看着她的时候，她脱下了身上的外套。
在里面，她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泳衣。
粉粉嫩嫩、相当可爱的款式，青春窈窕的曲线却一览无余。
极度的羞怯让她心跳爆表，脸上身上的皮肤也被蒸上了一层粉红色。
但她没有退缩，反手把外套甩到地上，落落大方站直了。
微抬起下巴。
“喜欢么？”
他盯着她，沉默……
最后也不是用语言给她答案。
就那样发了狠，死死把她揉进怀里，完全是陌生的力道。
每一个吻却令她颤栗。
天地旋转的眩晕里，她被他抱进卧室。
又许久。
她听见他在沉沦中不成声的哽咽。
“我有罪……”
他陷在过去的罪恶挣扎里，把这三个字重复了太多遍。
她只是凭着本能，一点点吻去他眼角的泪痕。
“你有罪，那我就陪你一起堕落。”
无论是天上的星星，还是地上的凡夫俗子，哪怕是深渊堕落的邪魔，她爱他的每一面。
这件泳衣是她专门找人按照以前她穿过的款式重新订做的，不过换了他不会过敏的材料。
看来这礼物他是喜欢的，喜欢到一不小心就把它变成了一次性产品。
晚上临睡前，陆行川从床边捡起那件残破的粉色泳衣，终于感到了一丝愧疚。
“对不起，把你送我的礼物弄坏了。”
她半缩在被子里，从背后抱住他，脑袋枕在他肩上。
“看在今天的份上，可以原谅你。”
过了一阵，他笑起来。
“这大概是我度过的最难忘的一个生日。谢谢你，歆儿。”
她拈起发丝，轻轻搔在他耳后，他身体微僵，却由着她欺负。
“只是暂时。”她说。
“嗯？”
“以后每年，只会让你更难忘。”
他迟疑着默了一会儿：“其实，倒也不必……”
她用手指封住他的唇。
他不说了。
慢慢地，她捧起他的脸，迫他看进她眼里：“你不喜欢庆祝生日，因为你心里不觉得这天是个好日子，对吗？”
他闭上了眼睛。
“不是每个生命都值得庆祝。”
他的生命带来了太多的苦难，给自己，也给别人。
这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初歆摇头，轻轻去吻他的睫毛。
他睫尖微颤。
“但是，”一滴清泪划下来，她笑着说，“今天值得我庆祝，难道你不愿意陪我庆祝？”
“歆儿……”
在宝贵的今天过去之前，她蜷着身子，安心睡在他怀里。
意识陷落的边缘，半睡半醒中，她最后一点点告诉他。
“宇宙诞生了五万亿个日子，我最感谢的就是这一天。”
因为，是它把你带给了我。
我知道，这是上帝最慷慨的一天。
第二年，初歆成功完成了她的目标——用三年时间，完成本专业的学业。
而且，她是以全a的成绩毕业的。
普通人如果从六岁开始上学，正常经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二十二岁的时候可以拿到本科文凭，中间共计花费十六年的时间。
她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摸到学校的大门，二十三岁本科毕业，中间用了九年。
在这九年时间里，“学习”是她梦寐中都不曾忘记的词汇。
即使她已经追赶上了正常人的进度，不过她依然不想停下学习。
现在，没有其他的压力，她可以充分自由选择读研时的学习方向。
在陆行川的帮助下，她用心了解了很多专业，最后选择的是t大的儿童心理学。
她已经出版的几本书都深受孩子们的喜爱，她希望能再写出更多好作品，伴随她的小读者们成长。
学习儿童心理学，将是一项非常好的助力。
虽然是跨专业，以她的成绩和简历，也相当顺利地被t大录取了。
历经波折，终于，她还是跨进了t大的校门。
全国最好的大学。
陆行川和她一起回了c市。
不久前，t大物理学院和欧洲高能物理研究中心在一个重要的研究项目上建立了合作，t大校内新建了联合实验室。欧洲那边的hansen教授，极力推荐他来做联合实验室的负责人。既然初歆已经决定回c市发展，他正好也就接下了这份工作。
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继续住在璧园小区。这样初歆随时都可以回去看家人，而且位置离学校也不远，平时都比较方便。
又回到这栋熟悉的房子里，初歆稍稍有点恍惚。
这里是他们的许多故事开始的地方。
而现在，她在这栋房子里不单拥有所有“最高权限”，还成了这里真正的女主人。
开学前的暑假，一年多之前他们客串过的那部仙侠剧，终于开播了。
本来，他们只是演了两个龙套，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想不到电视剧播出前预热的预告片里，正好剪进了一个他们俩的镜头。只有短短不足两秒钟的画面，结果竟然在当晚就冲上了热搜第一。
话题是：“一箭穿心终于发糖了”。
“一箭穿心”是网友们集思广益给他们起的cp名，初歆第一次见的时候瑟瑟发抖，这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众网友答曰：羡慕嫉妒恨。
据说这个“一箭穿心”的说法，最初是某个被陆行川怼到怀疑人生的网友愤而发明的，当时她因为发表了一条对初歆恶意揣测的评论，被陆行川妙语连珠追着连怼了十几条，遭到全网围观。最后只能耻辱地乖乖认错道歉。
这四个字刚好表达出了她当初被公开处刑的感受。
冷知识是，这位网友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成了他们俩的cp粉，还是死忠的那种。甚至她以自己被怼的亲身经历作为素材，通过想象背后发生的故事，写成了cp同人文，被其他同好奉为圈内必读之作。
果然，人很奇妙，缘分很奇妙。
其实大多数人赞同“一箭穿心”这个cp名是因为觉得他们这一对太过美好，好像根本就不是现实中存在的爱情。现实中的普通人拿来对比一下自己，“一见”之下的感受难免就像是被“穿心”了。
其实初歆知道，在所有甜蜜美好背后，他们也有过自己的苦涩伤痛。那些苦痛却是许多人在现实中根本不会遇到的，比真正“一箭穿心”的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他们终于是依靠着彼此，把所有的苦都酿成了蜜糖。所以她也就都释然了。
就像陆行川说的，他们的这“一箭”绝对是爱神之箭。
虽然偶尔秀一把恩爱的滋味不错，不过她和陆行川都不喜欢把平时的生活过多曝光在公共视野中。之前有八卦记者来偷拍他们的近况，被陆行川通过一些关系打过招呼，后来就没太有这样的事情了。
她的微博还在用，现在主要是和读者互动，以及发表一些没正式收录在书里的小故事。陆行川不愿意让别人的关注偏离重点，所以平日里都会避免在网上公开和她互动。
于是在旁人看来，当初高调秀恩爱的“一箭穿心”cp，就这样沉寂了。
按理来说，网络上遗忘的速度是很快的。不过以这次预告片的热度来看，还是有很多人没有忘了他们。
初歆点进热搜里，看见众多“一箭穿心”的cp粉抱头痛哭，苦尽甘来地感慨“有生之年，我嗑的cp终于发糖了”。
她禁不住有点小愧疚了。
其实，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他们每天都在发糖啊……
女主爹娘决裂的那场戏，在成片里是作为女主噩梦中回忆杀出现的。这导致那个短短的片段不是一次性放出来的，而是在每集女主做噩梦的时候，稍微多放出几个镜头。每次恰好吊起观众的胃口来，就总有其他变故来打断，女主梦到一半被惊醒，回忆杀也就没得看了。
提着一颗心不上不下只能继续等更新的观众们：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此几集过后，初羡的微博底下都被激动的网友攻陷了。
万人血书：求她今晚就好好睡个囫囵觉吧，仙女姐姐，求求了……
初羡：……也不是我不想睡啊。
除了太能吊人胃口之外，这部剧的剧情演技各方面都够精彩，是当年暑期档最火热的一部电视剧了。
陆行川当初带资进组的那笔投资不但没赔，反而获得了相当丰厚的回报。初歆发现，果然他是很擅长投资的。
剧集的火爆体现在各个方面，自然包括剪刀手们的相关产出。
出人意料的是，经过大数据统计，剧中最受全网剪刀手们青睐的，竟然不是男女主和那些戏份多的配角，反而是全剧中只有寥寥几个镜头的仙尊x小魔女cp。
他们的好多cp剪辑视频，播放量甚至赶超了电视剧的正片。
毕竟剧里相爱相杀，剧外却是甜蜜恩爱的一对，再加上配一脸的高颜值，每一点都戳在观众们的萌点上。引来大批人嗑生嗑死就不足为奇了。
又有许多网友在片方的微博底下血书，求原班人马再拍一部前传，把女主爹娘的故事拍出来。以及跪求编剧大大这次扭转乾坤给他们一个he。
就可怜可怜孩子们吧，真的不要再虐了。
虽然正片已经够虐，不过由于素材有限，网上这对cp的大多数剪辑还是虐向的。
初歆发现有才的网友真是多，一共就那么几个镜头，竟然能剪出这么多种不同的虐心剧情来。
这个周末，她和陆行川都呆在家休息。她抱了笔记本电脑，拉着他一起看一个前世今生主题的剪辑视频。
前世是剧里仙尊和小魔女的虐恋情深，今生用的是他们本人之前在星环奖颁奖典礼上的画面。
视频剪得相当丝滑流畅，恍然模糊了戏里戏外的界限。
初歆虽然平时并不相信前世今生这样的迷信说法，但刚看完了视频也怔怔的，就像真的见到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这一生她遇到他，爱上他，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这个故事让她看得伤心，抹了把眼泪：“上辈子我怎么那么坏。”
他捧起她的脸，望进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哪有。”
“你明明对我很好的，为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还把你给杀了。”
未免也太过分了。
他轻笑：“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可他就是能纵容她的过分。
她痴痴看着他，信誓旦旦：“这辈子不会了，我要好好对你。”
“我相信。”
他温存的吻落在她唇上，渐渐延长……
初歆晕晕乎乎回应他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到了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屏幕上的视频切了一下。
她感觉到陆行川忽然僵住。
她在不解中，侧眼扫了一下屏幕，于是她看见了——
屏幕上她扮演的小魔女，正在跟本剧中身为她未来女婿的男主，甜蜜互动、眉来眼去……
初歆：“……”
她足愣了三秒，瞪着屏幕上飘过的弹幕：
“邪/教也太好嗑了吧！”
“这个拉郎好配啊！kswl！”
“仙尊对不起，我忍不住要站一秒邪/教了，就站一秒……”
此刻某位脸色发青的仙尊，仿佛下一秒就要使出天崩地裂的杀招来了。
初歆瑟瑟发抖，不禁喊冤叫屈：“这可不是我干的，上辈子也不可能……”
现在她这才真正见识到了剪辑的力量，明明她在剧里全程跟男主没有丝毫互动，连同框镜头都没有一个，结果一些毫无关联的镜头拼在一起，竟然硬生生被剪出了粉红泡泡。
这技术，也是挺厉害的。
好半天，陆行川才冷哼了声：“幼稚。”
然后，亲自给视频点了个踩。
接下来，初歆眼看着他把up主上传的其他视频一一都点开，全踩了一遍……
最后，拉黑屏蔽。
初歆摸了下鼻子。
“……是啊，太幼稚了。”
他咬住牙关，看起来仍然不解气：“配什么配，哪里配了？”
“一点都不配。”她忍不住终于笑出声，“我只和你配。”
不过，很快初歆也就笑不出来了。
在视频网站上一搜，她才发现这类“拉郎”视频还真是不少。不仅有小魔女和其他男性角色的各种拉郎，仙尊配其他女性角色的也相当多。而且也不局限在这一部剧里，跨剧的拉郎配更是丰富多样。甚至，还有女女、男男，排列组合百花齐放的种种cp混搭，看得人瞠目结舌。
就连“仙尊x皮卡丘”“小魔女x海绵宝宝”都有人能磕得动，这届网友们的脑洞真是比银河系中心的黑洞还大。
初歆看着画面剪切，屏幕上的仙尊回眸，恰与那只深情望向他背影的皮卡丘对视，就那一眼无奈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宠溺，真是甜到炸。
她咬了咬唇，又咬了咬唇。
最后还是没忍住——
“我吃醋，怎么办？”
跟一只皮卡丘吃醋，可真是好样的。可她就是吃了，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陆行川薄唇抿直，过了一会儿。
“我也吃醋，怎么办。”
他们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9 23:17:09~2021-04-20 23:1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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