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妍站在那里，有些木然地双手接过了那个相框。
相框很大，大概是二十寸的大小，但是照片有点模糊，细看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够清晰，只够看出来大致的模样。
宋心妍低头看着当年的自己，笑得那样张扬，那样无忧无虑。
项谨，项容铮，姜南，他们每一个人，彼时看起来都是快乐无忧的。
她还记得这张照片的，只有两张，一张在她那里，一张在项家。
她不知道项容铮的那一张现在还在不在，但是她的那一张，当时是留在了家里，放在她的旧相册里，大概是压在某个箱底了。
现在宋家已经没有了，一张旧照片，大概不会有人在意，也许已经遗失，扔进了垃圾桶，也或者被收废品的带走，卖进了一些故纸堆里。
姜南的这一张，应该是在项家翻拍出来的，这一张，大概会是保存最久的一张了。
岁月真是个残忍的东西，时至今日，每一个人，都已经不一样。
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古人发明的词语，都极其残忍。
相框在自己的手里，就好像捧着他们所有人的往事一般。
项谨冷笑了一声，“我既然现在已经回来了，就不会让他的日子再好过了。你要是执意要跟他站在同一阵营，就别怪我到时候不念旧情！”
姜南的脸色还是冷冷的，“项先生，我们之间，似乎早就没有什么旧情可以念了。”
项谨点了点头，“也好。”
他的两个手下于是把他推了出去。
在出门的那一刻，项谨忽然又回过头来，语气淡淡的，“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声。你的忠心，别人可未必买账。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项容铮要把你妹妹给带在沈鸥身边当人质？”
门在他身后“嘭”的一声关了，项谨很快进了电梯，宋心妍也抱着那个相框跟上去。
到楼下出了单元门，外面就有一个垃圾桶。
宋心妍走了过去，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顺手一抛，相框就稳稳地落了进去，沾染上了果皮和剩菜的污渍。
宋心妍没有再多看一眼，也没有停留，很自然地走了过去。
过去了，都过去了，她这么一挥手，扔掉的，也是自己的青春。
项谨其实也在看着宋心妍。
宋心妍那面无表情的表现，让他有几分满意。
看样子，这个女人，还真是够绝情，够冷淡，从头到尾，她都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戏，自己只本分地出演了她今天应该演的角色。
外面的大雨已经开始停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丝，依然在落着。
项谨在雨幕中回到了Cesar，这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宋心妍跟着他回来，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以后，宋心妍才说道：“项总，我……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可以先回去了吗？”
项谨点了点头，但又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办，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来看看。”
宋心妍迟疑了一下。
项谨这时候又说道：“跟宋曜的死有关。”
宋心妍猛然愣了一下，她知道，项谨这是在试探她，看她到底把自己当成Cesar的一个普通人，还是当成宋家遗落在郦城的大小姐。
宋家的大小姐，她已经当不起了。
“我还是先回去吧，不早了，免得乔总担心……”
她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项谨一直在盯着她看。
刚走到门口，项谨又叫住了她，“你站住。”
宋心妍的脚步停住，过了片刻才转过身来，依旧是巧笑嫣然，“项总还有事？”
“没什么事，长夜漫漫，一个人有些无聊。你给乔旭说一声吧，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陪我喝茶聊天好了。”
他眯起眼睛，“你放心，我说喝茶聊天就是喝茶聊天。我这样的残缺病体，你还怕我会对你怎么样不成？”
宋心妍迟疑了一下，知道他如今回来，必定是个狠角色，也没有必要忤逆他。
她笑了笑，“看项总说的，我怎么会不信？”
她说着拿出手机，真的给乔旭发了条信息，说明晚上留在项谨这里过夜，陪他喝茶聊天。
乔旭没回复她，但是她可以看到对方的状态显示“已读”。
她收起了手机。
项谨把门关好，窗帘也给拉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照得屋里灯火通明，跟大白天一样。
宋心妍坐在旁边，不解其意，但还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还叫手下把桌子也搬到了房间正中央，甚至还叫人拿了一块反光板打灯光。
手下的人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项谨自己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沏茶。
一壶普洱沏好的时候，场景已经准备妥当了。
这时候，一个手下从床底下又拿出了一个小箱子。
一个黑色的小皮箱，看起来跟他给老孟的那一只差不多。
手下给递过来一副医用橡胶手套，项谨放下了茶盅，戴上，然后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是一套衣服，白衬衫和西裤，质地倒像是极好的，但是有点皱巴巴的，看上去应该是穿过，而且没有洗或者熨烫过，但是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子里。
宋心妍没明白这是什么。
项谨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用戴着手套的手把衣服给提了起来。
拿起来以后宋心妍才看到，衣服的另一半已经烧毁了，而且还沾着很多的黑灰，这衣服看起来像是从火堆里抢救出来的一样。
而那保存相对比较完整的一部分，上面带着些褐色的斑斑点点，像酱油一样，一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项谨用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提着衣服，看向了宋心妍，“知道这是谁的衣服么，这是项容铮的。这就是他当初枪杀宋曜和项三元的时候穿的那一身。”
宋心妍的眼睛倏然睁大。
她知道宋曜的死有点蹊跷，不明不白的，当时警察和法医跟她说是项三元杀了他，然后又开枪自杀的时候，她心里就有怀疑。
只是她势单力薄，无能为力，而窦医生和范昱兴两个人也是只想快点结案，不愿意跟她继续闹腾下去，她身心俱疲，也就只好领了宋曜的骨灰去安葬了。
当项谨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她还是惊愕地张大了嘴巴。